张居正到底在干甚
高拱在京城突然紧张,是因为各种对其不利的、真假难辨的消息接踵而来。首先是宫里传来消息说冯保驱逐了孟冲,掌印太监已是冯保囊中之物,只等几天后朱翊钧登基宣布。宫里又传来消息说,两宫年轻的太后现在焦虑得很,因为宫外有个大家伙,这个大家伙当然就是高拱。再有消息传来说,冯保决心向高拱复仇,而且已有了计划。
对这些消息,高拱只紧张一会儿就放松了。此时是非常时期,尤其是宫廷内的孤儿寡母,难免过度紧张敏感,流言蜚语自然会产生,这不必多虑。他很难想象,这个朝廷,这个国家,没有了他高拱还能玩得转!
才放松了一会儿,他又紧张起来,而且是从未有过的紧张。据可靠情报,张居正的仆人游七和太监冯保的得力手下亲密接触了好几次。
高拱跳起来,他半信半疑:“张居正不是去大峪岭了吗?那个狗头蛤蟆眼的游七不是也跟去了吗?难道他有分身术?”
送情报的人一脸苦笑:“大人,游七是个大活人,有手有脚,去大峪岭可以再回来嘛。而且从大峪岭到这里,快马加鞭用不了多长时间啊。”
高拱眉头紧锁,茫然无措地问:“游七见冯保的人干什么?”
这问话太搞笑,送情报的人乐了,但马上显出紧张来,说:“大人您聪明一世糊涂一时,游七是张居正的人,张居正不说话,游七敢和内监交往?”
高拱心里有了答案,但不相信:“这不可能,他张居正平时正义凛然,怎么会和太监勾搭?”
送信人反唇相讥:“您平时也高风亮节,可您的复出……”
高拱要震怒,但又忍住了,因为他不愿相信这是真的。但他不得不面对现实:值此革故鼎新之际,张居正如此活跃,还能干什么,当然是首辅的位置啊。
高拱咆哮起来:“扯淡,有什么证据?”
“现在的局势就是证据。”
高拱沉重地靠到了椅子上,狠狠地抹了下脸,拼命地挤了挤眼睛,以便使自己清醒。在如幻灯片一样的过往中,他看到张居正一声不吭,看到张居正冷峻的眼神,看到张居正雍容典雅的神态,最后则看到张居正向他走来,指着坐在椅子上的他说了两个字:走开。
这不是真的!他从椅子上弹起来,背着双手在地上转来转去,脚步把地皮踏得直响。
“去请高阁老!”他下了命令,语气仍然威严,令人生畏。
高仪不能来,因为他病得很重。高拱再去请,高仪还是不能来,他病得更重了。他摇头讥笑:“一摊泥!”
残霞来了,把天际照得发亮。高拱让思路重新回到张居正身上,不知为什么,他现在对张居正凭空产生了畏惧之心。这应该是绝不可能发生的,三年来,他干掉了四个比张居正资格老的大学士。张居正是有野心,可按他的看法,这种野心还在萌芽中。张居正要腾飞,必须是他高拱同意了才行。朱载垕在位的最后一年,高拱的确感到张居正的威胁,然而他断定只是有惊无险。
可现在,他从前的自信一扫而空,他觉得张居正突然从一只毛茸茸的小鸟变成了翱翔天际的雄鹰。这就是政治,能把一个人搞得阴狠毒辣、神经兮兮。
他一时之间没了主意,浑浑噩噩地下令,要他的言官们来见他。他的言官们一听他说出对张居正的担忧,纷纷发言。大部分人认为,张居正早对首辅宝座垂涎,他现在是要联合冯保实现多年来的欲望。